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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西兰:《不朽关公》为关老爷正名

2012-09-15

世界关公文化网综合消息:山西省文联副主席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王西兰,曾任运城市文联、作协主席。近日,其著作《不朽关公》面世。下面,是三晋都市报对作者的专访。 

中国人,几乎没有不知道关老爷的。

我们知道的关老爷,是执青龙刀、骑赤兔马的关老爷。是温酒斩华雄、三英战吕布的关老爷,是出五关、斩六将、古城壕边斩蔡阳的关老爷——这是被艺术虚构的关老爷。

我们知道的关老爷,是刚而自矜,骄傲自负,目中无人,对内不团结同志,对外破坏了同盟,进而大意失荆州,对扶汉事业造成致命损失的关老爷——这是被历史误读的关老爷。

我们知道的关老爷,还是能够降妖伏魔,消灾惩恶,驱邪除祟,显圣护民,佑人发财,法力无边的关老爷——这是被民间迷信的关老爷。

关老爷辞世1700多年后,河东本土作家王西兰,运用学者的探索精神和作家的艺术表达,摒弃了以往描写关公以故事和传奇为主的通俗写法,以一个全新的视角,创作了长篇文化散文《不朽关公》,从关公历史功过的追思、关公文化现象的追索再到关公偶像地位的追认、关公精神源头的追溯、关公现实意义的追问,剔除艺术的虚构,辨析史册的曲解,厘清神化和迷信,重现关公的精神人格,一个真实的、依然是英雄的、不朽的关公,屹立在我们面前,让我们更加敬仰和尊崇。

9月12日,王西兰与本报记者面对面,畅谈了他眼中大义参天、精忠贯日的关老爷。

去伪存真认识一个真实的关公

三晋都市报:关羽59岁辞世,您59岁完成了《河东文化丛书·武圣卷》的创作任务,关老爷已经被历代文人墨客书写过无数遍,想要超越非常难,可当时您还是勇敢地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?当时是怎么想的?有没有压力?

王西兰:河东文化丛书,不能没有一本专著书写关羽。没有想到,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,落在了我的肩上。

这实在是一次严重的挑战和考验,无论是认识水平还是写作能力,我都力不从心,勉为其难。我知道,关于关羽,真实史料是那样的贫乏,而传奇、艺术、神化的资料又是那样的庞杂。被人书写过无数遍的关羽,还能怎样去书写呢?但是,关羽的当代书写,又是必须的;作为一个河东籍的作家,这个任务是不能推托的,也是我乐意领受的。

三晋都市报:山西作家毕星星说您在《不朽关公》中,创作了第三种关公形象,应该如何理解他这一评价?

王西兰:当时,毕老师看了新版电视剧《三国》,编三国总要出新,朱苏进和高希希宣称他们的改编原则叫“整容不变性”,保留《三国演义》的精彩段子,不变其思想倾向性。对于《三国演义》的人物故事,时时做出现代人的理解,给予当下的解释。人物之口,讲出的经常是今天的事理人情。人物的思考,显现出今人的思维方式。古人披上了时尚的外衣。看影视,时时能感到历史与当下的乖巧对接。刘备是今天的刘备,诸葛是今天的诸葛,关公,当然是新装的关公。态度是严肃的,却也遮不住人物面孔上21世纪的名牌化妆。

不久,毕老师又看到易中天的批判。易中天强烈反对从《三国演义》改编,主张由《三国志》改编影视《三国》。易先生反对《三国演义》的尊刘贬曹倾向,认为这不过是传统中国社会的圣君梦。他尤其反感《三国演义》的灵魂——忠义观念,指出《三国演义》之中忠义观念的矛盾和混乱,这种矛盾,在首领集团刘备诸葛亮身上,表现的是权谋与伪善,在关羽身上,表现为解释的随意和附会。易中天认为,在关羽身上集中体现了忠义的悖谬。易中天眼里的关公,是文化批判的子弹扫射过的关公。第一个关公,虽然形象高大,脸上总带着时空差距形成的怪异气象;第二个关公,批判的子弹已将他穿透得千疮百孔。而我笔下的就是第三种关公。

三晋都市报:您这第三种关公又是什么样的呢?

王西兰:我们过去所知道的关羽,有许多是民间传奇的渲染,是文学艺术的塑造,是统治阶级的利用和神化,是芸芸众生的尊崇和迷信。关羽的身上,笼罩着封建统治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共同营造的神秘光环。

我们过去所知道的关羽,还有不少是历史学家的误会,是历代论者的曲解。更有甚者,在当前的现实语境中,思想自由,网络便捷,常见一些出版物和网络文章,戏说历史,搅浑真实,言论放任,用语轻佻,对关羽更有颇多贬抑。我们稍一留意,就会见到:“关羽其实也好色”(见潘慧生《闲品三国》,九州出版社),“华容放曹也是忠于刘备?”(佚名,网络文章),甚至贬低关羽“在三国历史上只是个二流人物,在中国古史全局不过三四流的军人”(见冯天瑜《尘埃落定话 “三国”》《书屋》2009.9),还有近乎谩骂的:“不义不忠不仁的关羽”(见胡觉照《异说三国》,三秦出版社)……如此等等,不一而足。

于是,我确定了自己的写作目标:不再随声附和,不再人云亦云,而要努力拨开历史的迷雾和尘埃,剥离和剔除关羽身上的神化和虚构,还原真实的关羽,理解历史的关羽,把关羽的真实形象和精神风貌呈现在人们面前。

我在浩繁的史册中仔细搜剔,在大量的民间传说中分辨历史的影子。我努力地运用唯物史观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,努力地以历史的目光和人性的情怀进行入情入理的判断。终于,我开始认识了真实的关羽,初步理解了关羽一生的英雄行为和丰富的内心世界。

我所认识的关羽,我所理解的关羽,不完全相同于千百年来民间传颂的关羽,也不完全相同于历朝历代学界评价的关羽。

三晋都市报:在您的笔下,关羽没有了那么多代代相传津津乐道的故事,失去了一些耀眼的光环和神秘的色彩。这样写关老爷,民间老百姓能接受吗?在您的笔下,关老爷还解除了背负千年的历史责难。这样评价关羽,学术界能够理解吗?

王西兰:作为一个与关羽同乡的当代作家,我感觉到自己笔下的一种责任,肩头的一份担当。我不能顾及与迎合民间和学界,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文化良知,尽努力做到对历史负责,对关羽负责,去完成自己的职责。

我有责任在史籍的丛林中探寻关羽人生道路上的真实的足迹,不管这丛林的枝蔓有多么纷乱。根据去伪存真的历史事实,关羽一生的生命轨迹终于清晰地展现。

我有责任在神化的迷雾中分辨关羽的是非功过,不管这神化的迷雾有多么浓厚。根据现代语境的理性分析,关羽身后的误解和非难终于要得到认真地澄清。这是因为,不澄清迷信和神化,就无法确定我们崇拜关羽的真实基础;不分辨曲解和误会,就无法解释我们崇拜关羽的思想依据。

我可以欣慰地告诉读者,即使卸去了关羽身上的光环,除却了关羽身上的传奇色彩和艺术虚构,关羽依然是关羽,依然是英雄的关羽,是不朽的关羽。

纠偏辨诬还原重塑关公形象

三晋都市报:在《不朽关公》中,您为关老爷做了不少纠偏辨诬的工作,自成一家之言。请举个例子好吗?

王西兰:比如,“大意失荆州”是关公长期背负的政治包袱。我认为,荆州是在关公北伐曹魏战役中失去的,但却不是由于关公的大意。关公的北伐战役先胜后败,除了力量对比处于弱势的根本原因,还有很多复杂因素。如果说真的有所大意,那是刘备最高统帅部的大意。首先,发动这场战役的时机很不成熟。诸葛亮隆中对策设想进行北伐的前提是:天下有变,而这时候曹操方面并没有什么变故。汉中失利,死了一个夏侯渊,对拥有九州之地、猛将如云的曹操集团,算不上什么大损失。

而刘备五月攻下汉中,六月回军成都,七月大封功臣并立即派人赶赴荆州宣布任命,他们连和关公商讨一次战略战术的机会都没有,也没有给关公增加兵力,配备干部,就要关公立即进兵襄樊,实在是太匆忙了。不打无准备之仗,这样大的一场战役,准备工作是太仓促了。同时,对当时敌我友三方面的政治态势和外交状况,也缺乏认真考量:虽然和东吴方面平分了荆州,但对东吴仍然存在的领土野心完全丧失警惕,对曹魏和东吴可能进行暗中勾结完全没有预见。对一个集团领袖来说,这是无法想象的。同样,对本集团内部存在的不和谐因素,刘备也毫无觉察:上庸是关公北伐唯一可借助的友邻部队,但上庸守将却派了刘封与孟达。刘封是刘备义子,跟随刘备出生入死十多年,但刘备当了汉中王,世子之位却给了亲儿子阿斗。既没有给刘封高级职位以安其心,也没有留在身边控制使用,让他带着满腹牢骚和不平守备条件艰苦的山城。孟达当年是刘备进攻益州暗中内应之一。另外的两个人一位是张松,内应计划败露后牺牲;一位是法正,受到了刘备的重用,信任和倚重堪比诸葛亮。而孟达,只给了一个中级职务,还被安排在刘封手下。这个人物心理能平衡吗?不久前他奉命进攻曹魏防地房陵,有意无意纵兵杀害了的房陵太守蒯祺,是诸葛亮的姐夫,不是已经表露出某种不满情绪了吗?这两个人在关公危急时刻不予增援救应,最高统帅部竟然没有一点虑及,对部下将领的思想动态太缺乏了解和掌握了。

更重要的是,关公率大军出征,没有一个巩固的后方,这是兵家大忌。荆州部队只有四五万人,关公出征率领了三万多,留守的兵力大大减少,没有给予兵力补充。特别是荆州后方没有别的高级将领通盘指挥,荆州三个郡,留守荆州(江陵城)的是南郡太守糜芳,他能指挥得了其他两个郡吗?他的武艺平平,指挥能力也平平,能守得了荆州吗?刘备手下元帅上将十多个,都在成都歌舞升平,只有关公一个老元帅带领几个师级将军去出征,留下几个师级将军守后方——一块比现在省级行政区划还大的根据地。

何况,按照隆中对策两路北伐的既定方针——“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,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”,这时候关公已率军出征,刘备怎么能在成都按兵不动呢?客观地说,刘备当时的确不具备出征条件,但怎么能让关公贸然出兵孤军深入呢?

关公面对的几乎是曹操阵营的全部力量。到关公水淹七军前后,曹操方面又派出高级军事参谋赵俨辅助曹仁,派出徐晃兵团增援樊城,随后又出动将军徐商、吕建、殷署、朱盖等部队加入徐晃大军。曹操还不放心,又亲自率领前敌指挥部驻扎摩坡靠前指挥,同时还密令东南前线张辽兵团、兖州刺史裴潜、豫州刺史吕贡率地方部队向樊城靠拢。到此,曹营已调遣11位将领、12万兵力投入战斗。而关公面对强敌,毫无惧色。他以三四万兵力,进攻襄阳,包围樊城,水淹援军,借助民军,惊扰敌后,先后消灭曹军主力4万人,俘降、斩杀敌军大将各一人,收降敌方刺史、太守各一人,威震华夏。曹操惊恐之极,竟计划迁都以避锋芒。东吴背盟背后偷袭,荆州失守后,关公完全可以从容撤军上庸,保全自己的性命,但关公想到的是自己的职责,想到的是两路进兵的战略规划,拼着生命危险回军争夺荆州,奋不顾身重蹈虎狼之地,把自己的一腔碧血,洒在了他深爱着的荆州大地。

荆州失去了,但决不是由于关公的大意。他不曾大意,也根本没有大意。他做到了自己应该做、能够做的一切,而且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贡献给了荆州,贡献给了扶汉抗曹大业。

人都是有缺点的,关公应该也一样,但“大意失荆州”是对关公的曲解,他没有这样的致命缺点。不论是论者的恶意酷评,还是信众的人云亦云,都不应该对关公继续误解下去,都应该还关公以本来面目。

三晋都市报:在您的笔下,关羽不仅是一位武艺高强的战将,还具有坚持和实践一种伟大思想的历史自觉和使命意识;关羽不仅是一个政治军事集团的骨干和领袖,更具有匡扶正义、统一国家、拯救苍生的政治理想和社会宏愿;关羽不仅是一个建立了个人功业的英雄,还具有无比忠诚的道义立场和特别高洁的个人操守。您似乎把关老爷塑造得更加完美了,会不会被批评为新的“造神”书写?

王西兰:这样写关公,当然只能算作我的一家之言。我知道,肯定会有许多不同的观点和意见,会引起一些争议。也许会被误以为是运城籍(河东)作家对关羽的另一种溢美。不论怎样,我都会虚心地聆听不同的观点和意见,也会冷静地面对争议。我只需要解释的一点是,哪怕我的书写有许多偏颇和浅见,但都是我阅读了大量文献和认真思考的结果,是我千里寻觅关羽的历史足迹、亲历关羽的奋斗故地的切身感受,绝不会是不负责任地胡编乱造和信口开河。即使是错误的,也是虔诚的。

事实上,真正要写好关羽,写成没有争议的关羽,是我的笔力再怎么努力也终究难以企及的。我不敢妄称自己的认识完全正确,更不敢以为自己的书写臻于完美,我只能声言自己尽到了应尽的力量。只要读者读了这本书,能够系统地而不是纷乱地了解关羽,能够从一个新的角度而不是因袭地去认识关羽,能够全面地更为人性化地而不是苛求地也不是迷信地去理解关羽,我肩头沉重的分量,才会轻松一些。

因为,这是在写关羽。

三晋都市报记者 任冬梅 见习记者王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