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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武:《关云长•遗失的血性》

2012-02-15

 

世界关公文化网编者按:玄武先生《关云长·遗失的血性》,是一本令人畅快淋漓的散文。洋洋洒洒30万饱含深情大气磅礴的文字,既有黄土高原一样的厚重,又有那片土地上山丹丹一样的惊艳。

玄武本名温学军,1972年生于山西,1993年毕业于山西大学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山西散文学会副会长。著有《逝书》、《晋祠寻梦》等书,曾获冰心散文奖、赵树理文学奖、台湾忠义文学奖等。现为山西希望出版社文学编辑室主任。

《关云长·遗失的血性》是作者历时五年的精心之作。全书分九章,每章五节,作者通过“九五”之数,在形式上表达对关老爷的敬意。其荡气回肠的内容,更值得读者品思。

玄武先生说,“当一个作家,比做个省长幸福得多!”下面选择玄武著作中的《民族的精神之父》,让我们随着玄武的所思所想,一起分享作者的幸福和豪放!

本文发表之时,玄武从黄土高原传来消息:《关云长·遗失的血性》繁体版已经出版,即将在港澳台隆重面世。 (特约撰稿:朱正明)

 

民族的精神之父

关公的肉身在世间六十年行走,做了诸多人所不能为的事,他的人格已如日光一样强烈,令时人难以正视。当我们在现实中为一页纸、一句话、一张钞票轻轻击倒,或屈服于一个眼神的暗示噤若寒蝉,这时候,我们也许能略微体会到关公决然自曹营离去的勇气。这勇气并非来自生理上的力量,而是源自浩大的正气。正气犹如日光一样汹涌,浩浩荡荡、不可阻挡、不可抗拒,将万物浸入其中,些微的阴影只可以躲藏在暗处。这样的神勇气质,已非人所具备。

史学界历来有一种奇怪的论调,说历代帝王抬高大神关公的地位,是为了利用民众对大神关公的敬仰来“愚弄人民、加强统治”。笔者以为这样的说法失之愚蠢和虚妄,不足为取。须知帝王也是人,有着常人对崇高事物的敬仰之情。高高在上的帝王,也有着满足自己宗教情感的需求。他会喜爱,会敬畏,会憎恶,难道他在抬高大神关羽达到愚弄臣民目的的同时,也持之不懈地自我玩弄?这显然是不确的。

“对人以仁,对国以忠,作战以勇,交友以义,处事以智”,是后世对大神关公的惊叹。 “羽恤小人。”史书中则拘谨地说。关公的平民关怀,使他的仁爱泽被范围更加宽广。每个人都可以体会到他对国家的忠诚,在个人为国效忠、与人交游时,感触到他的勇力和义气,并以此作为对个人的激励。关公在金钱、生死、肉体疼痛、美色面前强大的个人意志力,使每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体验中得到鼓舞——伟人也莫能外:关公刮骨疗毒,会是晚年毛泽东在治疗白内障手术过程中脑海不断浮现的形象。而于此之前,关公坦然地安坐在不用麻药治疗伤眼的刘伯承心中。大神关公指引着许世友怒杀乡里恶霸,在夜黑风高的路途上逃亡,也高高在上,为戴笠所领导的中统特务虔诚叩拜。

因此,大神关公,已成为中国文化最为深厚、最为坚实的积淀。

关公自青壮年时期离开家乡漂泊天下,孤身一人,自寒微起家建功立业,他的经历暗合了人一世的成长过程:一个人只有走出家门、背离庇护他的故乡,方能走向成熟,生命从而壮大。从这个意义而言,关公在青少年时的经历,具有了对人一生的强烈象征意味。

大神关公在所有中国幼童心目中栩栩如生;当他们渐渐长大,离开家乡走上建功立业和闯荡天下的路途,关公的形象更是迅速地清晰起来,人们感触到神的真实、生动甚至温情,渴望着这肉身曾漂泊于天下的大神的佑护。一个人在闯荡生涯中,所遇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交游,所得到的最大的帮助和心理慰藉便是友谊,这时候,大神关公所秉承的义每每奇迹般地发挥作用。四处行商的生意人祈祷着,感激着,他身上的诚信作为所有中国人热爱的品质,也是从商至为珍贵的品质,它每每使商人的财富增加。

 漂泊者同时对离乡的苦楚感同身受,他们从关公的人生轨迹得到强烈的认同,更与大神关公每每达到情感上的认同:神曾经这样走在路上,在大雨、酷暑中,在凛冽的大风中手执满是落雪的大刀,在孤寂的旅舍中沉默地阅读《春秋》。人在漂泊中对大神关公的感念,这时候会是何等的真切!而这些有可能,也是足迹遍天下的海外华人尤为崇敬大神关公的缘由之一。

一个人一无所有,在远离家门的冒险中得到朋友,——朋友同样一无所有,唯一具备的是之死靡他的真情。然后,那人在与朋友的共同奋斗中得到一切、甚至共同建立起一个国家,这样的奇迹本身已像是不可思议的神话,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友谊在世事中经受了种种炼狱般的考验,以致在个体生命消亡时,朋友倾国为之复仇。在人生的寂寞中、在世间尔虞我诈的孤独中,竟有如此至为崇高的人性力量真实存在过,它已足令所有人感动。抵达这样的生命体验,也会是人们内心潜在的向往与憧憬。

关公的肉身在漂泊中,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卑微职业。神曾经也这样做过,这会是各行各业在卑微的生存挣扎中的人们的骄傲。人们在与神的比照中奇迹般地获取了个人尊严。在与神的比照中,个人所从事的卑贱生计也似乎成为暂时的,权宜的,个人的生命有了朦胧中的指望,甚至有了延伸的可能,因神真是自这样一个卑微的行当开始,一步一步成为大神。

神所具有的品质,以其原初、质朴而具有不可匹敌的感染力,也令中国历代的少数民族深深为之折服。纵马奔驰的少数民族,他们在光中迅疾移动的粗犷的脸,扑入了神的浸润。其实他们的脸上原本就流溢着大神的痕迹:那不畏死的勇武、对勇士的顶礼膜拜、对马匹和利器视若生命的热爱、那笨拙的诚朴和对友谊的崇尚。如此,他们对大神关公甚至很快高于对本民族神灵的敬爱,便可想而知了。看上去,关公似乎更应该是他们渴望已久、寻觅已久的大神。他们也许还会反过来感到大惑不解:这样的神灵,完全应该属于我们,又怎会成为文绉绉的汉人叩拜的对象?

关公的肉身殁于小人之手,殁于东吴集团蓄谋已久、阴险卑劣的暗中背后袭击。世人仿佛看到关公的魂魄在暗中的愤怒,看到关公的大刀在黑暗中飞舞的寒光,那刀将阴暗之种种挥为碎片。在呼啸的风中人们犹如听到了他坐骑的嘶鸣,从挥过长空的闪电臆想到他锋利的大刀。古人相信,正直者的气息在其肉体消失之后也存在于世,相信威猛的正直者存留于世的气息可以改变天地,令时光折曲,巨石碎裂,雨水降落,稼禾丰收,也令人的噩梦为强光射透。相信那勇猛的气息会杀伐光明与暗中一切邪恶。而人民如此憎恶那不义和阴暗的手段,相信他们敬奉的大神关公,是那些阴暗和不义永久的仇敌。

人在一生的成长中会有一些阶段,黑暗和迷茫占据了眼睛。他需要指引,需要一个强大的精神之父可得以追随,犹如但丁在《神曲》中追随的维吉尔。在笔者看来,大神关公正是许多人苦苦寻觅的精神之父。

他威严,高傲,凝重,高大,他的威严不容冒犯;他高傲,而一个父亲原本就应该是高傲的,他的高傲不容指责;他的举止令我们感到骄傲,他有所为有所不为,以自己所为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,而我们芸芸众生总是贪恋一切;他仪表堂堂,威风凛凛,有着为人父者当有的神性;他勇猛而所向无敌,庇护着我们。

他如此真实和生动,我们几乎可以感知他飘逸的美髯,但他以父亲的威严和我们保持距离,我们是敬畏他的孩子,不敢去拂动他的长须。他凝重庄严,不可超越,没有人可以赶在他前面,没有人可以凌越他,因没有人可以凌越他的父亲,从草民到帝王概莫能外。他是所有人精神上的父亲。


他是民族的精神之父。

在盛世和平却人心丧乱、人们不知信仰为何物的现今,在热衷于女色、金钱、职位,人人为房与车奔波拼命的现今,我们已经无法理解像关公这样,曾经无比真实而孤独地存在过的事实了。于我们,他似乎已是近一千八百余年前的神话。

一千八百年何其漫长而遥远,这近乎虚无时间已无法使世人产生感性认知。笔者生活的当世,每一天每一时世界都在发生剧烈变化,人们不再顾及遥远的事,只死死盯紧了眼前的事物。

而他沉默着。他在高处和远处沉默着,像一个真正的父亲时常所做的那样。世人感觉到他目光注视的压力了吗?

当我们看到漂泊海外的华人,家家户户敬拜大神关公神位时,也许在那一刻,能够或多或者领悟到大神关公作为民族精神的核心部分,所起到的感召作用,以及对我们整个民族的凝聚作用。



作家玄武在太行山考察